城市攻坚的创例

军事重镇

大约在三四十年代，有一位名叫风子的人，写了一首《石门歌》，热情讴歌了石家庄一带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古往今来的军事重地，四通八达的铁路交通，并预言了此地经济建设的美好前景，读来令人神往，特录如下:

华北重镇壮如何，

今我且咏石门歌。

北有淖沱南有溢，

得斯灌溉水利多，

获鹿东限平野广，

莲花屏障势巍峨。

子龙旧里居邻邑，

韩信拜泉山之坡。

井隆自古称天险，

娘子当关万夫莫过，

晋东冀南军事地，

铁路纵横似网罗。

猗与盛哉!

有此地势供建设，

前途无量万古不磨。

石家庄又称石门，这两个名称是怎样来的呢?原来，这里本是获鹿县的一个小村庄，据传只有十来户人家，所以叫十家庄;又说这十来户人家都姓石，所以又叫石家庄。一九00年京汉铁路修建，途经此地，并设车站于此，该村始有发展。一九0三年正太铁路修建，起点始于此;

一九0七年通车后又设路局于此，于是商贾云集，居民骤增，逐渐繁华，改石家庄村为石家庄镇。一九二五年，占据北方的奉军为向南扩张，将镇改为市，把石家庄镇、休门镇及东北栗村、西北栗村等四个村镇划在一起，且将两镇各取一字，定名石门市，并成立了市政公所。一九二八年北伐成功，张学良退至关外后易帜，国民政府下令所有新改的市政公所一律撤销，石门市亦随之撤销，但仍叫石门。“七·七”事变后，日军占领石门，于一九三八年一月提出“实现市制”，但人数仅七万，遂将正定、获鹿两县所属五十余村划人，人口为十六万，设新市区;一九四0年一月正式设市，称石门市。

后石德铁路通车，石门市便成了东去山东西往山西、北向平津、南下中原的交通枢纽。随着交通的发达，这个不名之地迅速膨胀起来。到解放前夕，人口已达二十八万，城市面积二十平方公里，一跃而为华北重镇。解放后，一九四七年十二月二十六日，市政府明令宣布石门市更名为石家庄市。这就是石家庄市名称演变的历史。随着名称的演变，石家庄也就由十几户人家的村庄而变成了二十多万人口的中等城市了。

石家庄一带不仅历史悠久，而且地理位置极为重要，为历代有识之士所公认。宋朝有个工部尚书叫宋祁，他就曾经说过，黄河以北是天下的根本，而真定(即今石家庄一带)又是黄河以北的根本。这里河道可以通行，商贾集中，屯田聚水，限隔敌兵，无论是进战，还是退守，都绰然有余。明末清初著名历史地理学家顾祖禹，谈得就更多了。

他说，真定是控制太行之路、隔绝黄河以北的要害之地。由此向西可以动摇太原，向北可以威慑京都。如果经清河县到平原县，再逾过滑县东北取道商丘县，就好似居高临下，纵马奔驰在纵横交错的道路中心一样。

他说，这一带位置很好，处于京都的左腋，地区广大，力量雄厚，北通京都，西达山西，南到安阳，而且这些都在几百里之内。还说，这一带地形也不错，有山川关隘可以控守，平原地带平坦开阔，利于部队屯营。如将重兵置于此，远可以抵御敌人，近可以固守门户，无事可与京都成唇齿之形，有急则为根本之备。

正因为如此，所以自古以来，不管是吞并称雄，还是攻城掠地，凡发生在华北境内的战争，几乎都把控制石家庄一带作为关键之举。周朝时期，晋国因为占据了这里，成为春秋五霸之一;韩、赵、魏三家分晋以后，赵国占据了这里，成为战国七雄之一。

公元前三O六年，赵武灵王吞并北方的林胡和代国，就把重兵埋伏于石家庄以西至井隆之侧，诱敌深入而取胜。公元前二O四年楚汉战争，韩信率师伐赵，至井隆，背水一战，破赵军二十万，奠定了胜利的基础。南北朝时期，北魏道武帝拓跋硅，自今太原进军今定县，采取秘密行军，隐匿企图，偷袭了今石家庄一带的关隘要地，一举达成目的。

唐朝天宝年间，叛将安禄山自今北京一带举兵南下，企图渡黄河南犯，唐大将李光弼、郭子仪相继出井陉:进入今石家庄一带，屡败叛军，并断绝叛军后路，安禄山不得不改道攻取撞关，进人今西安。后来，王承宗、王庭凑据此地，唐天子令诸军四面进讨，都相继败却。元末，农民起义军领袖刘福通，曾令其部将关铎在这里四面出击，取得很大胜利。

到了近代，随着京汉、正太、石德三大铁路和四通八达的公路先后建成，现代化的交通使石家庄一变而为连接北平、保定、太原、大同、郑州、武汉、德州、济南等重要城市的枢纽，它天然的优越条件和战略地位就更加显露出来，成为各派军事势力激烈角逐和争夺的一个地区。

北伐战争期间，石家庄为奉军占据。北伐军为北上伐奉，委阎锡山以北方革命军总司令职。当奉军南下河南抗拒北伐军时，阎锡山发出讨奉通电，一天之内，向石家庄发出兵车十七列，，大败奉军，占领了石家庄。然后分三路北进，图取北京。虽北进受挫，但终因控制了石家庄，能攻能守，最后汇同各路北伐军，驱奉军出关。石家庄始终起着重大作用。

“七·七”事变后，日寇分三路人侵华北，其中一路沿平汉线南下直取石家庄。为割断我晋察冀和晋冀鲁豫两大根据地的联系，扑灭我根据地军民的抗日烈火，将侵占华北日军的三分之一摆在石家庄及正太路寿阳以东地段。石家庄成了日军在华北的一个兵营，一个侵略和掠夺华北的重要基地。

日寇投降后，蒋介石也深知石家庄的战略地位，急令胡宗南部第三十四集团军总司令李文，率其嫡系第三、第十六军东渡黄河，侵入华北，第三军进占石家庄。为了使石家庄成为联结冀晋和中原，保障平、津、保的稳固的战略基地，国民党军不顾人民的死活，竭力搜刮民财民力，每日驱使二万多民工，在日寇修筑了八年的防御体系的基础上，继续经营，把这个方圆六十多华里的没有城墙护卫的偌大城市，搞成了一座碉堡林立，沟渠纵横，明堑暗壕密如蛛网的坚固设防城市。六千多个碉堡，分布在石家庄的主要街道和路口上;三道防线，形成三道地下城墙。

第一道为外市沟，周长六十华里，深七米，宽六米，沟外沿有鹿碧、铁丝网和布雷区，沟内沿有高碉、伏堡一千多个，并设有电网。其后是环形铁路，六辆铁甲列车不断巡逻。

第二道是内市沟，沟长三十六华里，深、宽各五米，沟内有尖木桩，沟外有铁丝网、挂雷和鹿薯，沟沿设有比外市沟更稠密坚固的高碉、低碉、伏碉和野战工事。内、外市沟之间的各村庄，都构有坚固工事，是重要的支撑点。其中以振头镇、城角村、西里村、西焦村、北焦村、柏林庄、范村、元村、花园村等较强。两道市沟之间有交通沟或地道联结，沟内设置削桩、鹿碧。

第三道防线是以市区为中心的大石桥、火车站、正太饭店、铁路工厂、发电站等坚固建筑组成的核心工事，核心工事同重要点碉之间，以明堑暗道相通。三道防线之外，还分别在大郭村、东西三教、南北翟营和市东北的制高点云盘山等地的所有可用的地形上，都构筑了工事和火力点，为警戒阵地。

石家庄这个军事重镇，除国民党军第三十二师外，另有孙连仲刚从保定空运来的保定绥署独立团及第三军野炮营，还有河北省保安第九、第十两个团以及以伪军、逃亡地主和惯匪为骨干组成的，由国民党特务操纵的石家庄周围十九个县的保安警备队、还乡团等约二万四千多人防守，国民党是自信可以确保无虞了。它的宣传机器吹嘘说，“凭石家庄的工事，国军可坐守三年”，还说什么“共产党没有飞机、坦克，休想拿下石家庄”，何等得意洋洋!

石家庄应属敌我谁手?清风店战役之后，已经历史地摆在我们面前了。

远见卓识

清风店战役的胜利，使晋察冀边区沸腾起来了!胜利的歌声彼此起伏，人们涌上街头，尽情地唱，尽情地跳。那些平时羞于见人的冀中大姑娘和小脚老大娘，也摆动腰肢，扭起了秧歌。一位同志触景生情，即兴赋诗。有这样几句:

滹沱歌，

太行舞，

遍地皆锣鼓。

胜利者的节日，

蒋家军的末路。

唱吧!

跳巴!

胜利在歌舞中迎来，

黑暗在锣鼓中扫除!

然而下一个战役将从何处打起，下一次胜利将从哪里取得，这是人们在歌舞的同时，在锣鼓声中，普遍思索着的问题。有些人想到了石家庄，有些人则根本不敢想，其中的原因那是不言自明的。

据我所知，晋察冀军区关于攻克石家庄的考虑最早产生于内战开始之初，是由聂总提出的。大约是一九四六年十月的一次军事会议上，聂总分析敌我形势和石家庄的战略地位时说:石家庄是华北的要塞，华北的门户，不能久在敌手，一旦条件成熟，就要坚决夺取之。解放石家庄是我们目前主要战役目标，从现在起，我们的军事斗争和民政工作，都要围绕着夺取石家庄来做，这叫有钢用在刀刃上。现在敌我力量悬差很大，石家庄又有坚固的设防，不可轻易去打，要创造条件，只要消灭了第三军三几个团以后，就可以打。年底，聂总向晋察冀中央局和晋察冀军区明确提出:要创造条件，适机夺取石家庄。

一九四七年五月，中央工委来到晋察冀。聂总把夺取石家庄的设想和准备工作，向朱德总司令作了汇报。朱总司令原则同意。之后，朱总和聂总一道去安国前线视察部队，调查研究解放石家庄的具体部署，征询部队的意见。八月，野战军司令部根据聂总攻打石家庄的设想，在关于出击大清河北的建议中正式提出，请军区大量准备炸药，以便将来坚决搞下石家庄。同年十月十六日，聂总获悉罗历戎率部离石北上，立即电告在保北作战的野司领导，要飞兵南下阻住该敌，接着便下达了歼灭罗历戎的作战命令。命令中曾把乘胜夺取石家庄，作为歼敌于清风店之后的一个预案。在给冀晋军区配合清风店作战的指示中，也提出了“相机攻占石家庄机场及获鹿城，钳制该敌，准备配合主力下一战役行动”的任务。

清风店战役结束的当天，即十月二十二日十二时，军区主要领导同志在主持中央局召开的边区土地会议的空隙中，致电中央军委、工委，并晋冀鲁豫军区徐、滕、薄:敌三军军部及直属队，率第七师全部及二十二师之六十六团(共四个团及一个军部和师部)，在定县、望都之间被我包围，经两日夜激战已于今晨被我全部歼灭(内三军军长罗历戎已被活捉)。现石门仅有三个正规团及一部伪军。我拟乘胜夺取石门，军委是否批准此方针请即复。不管怎样，提议太行以有力部队抓住元氏敌人，以减弱石门防御力量。又说，我们拟乘大会空隙到前线一行，并与野战军首长商讨下一步行动计划。这封电报发出的时间，距清风店战役结束仅仅半个钟头。枪声刚刚停息，硝烟还未散尽，军区首长就做出如此重大的决策，真可谓迅速、果断!

石家庄是要打的，但马上就打却是许多人所没有料到的，因而在高兴之余又产生了几分担心。这种担心并不是多余的。

石家庄的战略地位，蒋介石十分清楚，为了保住这座城市，他花了不少心计。攻打石家庄，蒋介石和华北敌军总部是不会坐视不救的。前不久，在北平居仁堂的军事会议上，罗历戎提出撤三军一部离开石家庄的建议，开始还遭到蒋介石拍案臭骂。蒋介石之所以对他的得意门生发如此之大的火气，无疑是考虑到石家庄的重要。后来，他觉得罗历戎的建议也有道理，同意三军北上，不想在清风店遭此下场。此时，罗历戎多亏被俘，若逃回北平，恐怕蒋介石是定斩不赦的。

清风店战役后，蒋介石一连几次给石家庄警备司令、第三十二师师长刘英发电，不惜屈尊以“老弟”相称，嘱其固守石家庄。并说:“共军若敢于进攻石家庄，兄当亲率陆空大军前去支援。”刘英得到蒋介石的许诺，立即复电蒋介石，发出“有敌无我，有我无敌”的誓言。不久，孙连仲急急忙忙地把驻保定的第三军野炮营和保定绥署独立团，也空运到石家庄，以加强守备力量。再说石家庄虽然没有城墙，但却是一座坚固设防的城市，攻取这样的城市，在我军历史上是没有先例的，因而也就没有经验可以借鉴。还有，我晋察冀战场刚刚在清风店打了一个好仗，敌我形势有所改变，士气正旺，马上就去碰石家庄这个硬钉子，万一打不下来，就会像当年丢掉张家口一样，挫伤士气，给我华北战局再次带来不利。因而希望慎重一些，稳妥一点，是可以理解的。

但是，石家庄是国民党控制冀南、冀中的重镇，是敌人联结华北、山东和中原的要冲。拔掉这颗钉子，从全国战局看，对于稳定和发展华北形势，割断敌人山西与中原、华北与山东之间的联系，孤立华北之敌，都是一个重大的贡献。

这样，就把晋察冀和晋冀鲁豫两大解放区连接起来，对于两大解放区发展交通及工业、商业、农业，支援前线，促进解放战争的胜利发展，有着重要的意义。另外，正如朱总司令后来所说的:“过去人家说我们打不下大城市，你们晋察冀部队曾经打下张家口，人家不承认，说是苏联红军帮助打下的。前一时期国民党的新闻局长董显光还说，共产党说全面反攻已有好久了，但还没有打下一个大城市。”就连已经做了俘虏的敌三军军长罗历戎也不相信我军能攻下石家庄，他认定石家庄的工事为炮火所不能摧毁。攻克石家庄，就可以打破敌人制造的神话，动摇其防守城市的信心。以农村包围城市最后夺取城市，是中国革命的总战略。全面夺取城市的时期不久即可到来。在全面夺取城市的前夜，创夺取城市的先例，积夺取城市的经验，对推动革命战争在全国范围内的胜利，将产生巨大影响。

攻克石家庄的客观条件如何呢?一九四七年一月，我发动了保南战役，解放了石家庄以北的望都、定县、新乐三县，切断了石家庄和保定的联系。接着于四月间，我又发动了正太战役，一举解放了正定、栗城、井隆、盂县、定襄、平定、寿阳等八座县城和井隆、阳泉、黄丹沟等矿区，石家庄的外围据点被扫除，我控制了正太铁路榆次至获鹿间的三百六十里地段和平汉铁路一段。至此，敌人只是固守着石家庄市郊和飞机场，唯一的交通只有仰仗于空运了。当时报纸上刊载了新华社记者的一篇报道，是颇有见地的。

记得报道的题目就叫《石门—摇摇欲坠的孤岛》，文中记述了被俘的第三军一个上尉副官的苦诉。该副官说:“从四月以后，我们苦守石家庄，东走不出五里，西走不出五里。要作个比喻，我们好似死了的人没有埋，简直就像活死人!”记者接着说:“随着我军的打击和游击战的展开，石家庄的陆路交通全部断绝，贸易阻塞，货物奇缺，物价飞涨，经济危机到达顶点。”罗历戎见经济形势岌岌可危，军事形势更加严重，便要求北平派兵增援。而北平敌军已捉襟见肘，最后只能空运第十六军第二十二师的六十六团到石家庄。

罗历戎又致电胡宗南请求援助。胡宗南的主力在陕西同样受挫，无兵可派，只好复电说:“增加兵力可就近向北平请求，石家庄既有一军兵力和强固工事，防守应有把握，否则只有毁灭。”罗历戎心灰意冷，便幻想第三次世界大战爆发，寄希望于美军来华同我军作战。现在，经过清风店一役，石家庄守敌第七师和从保定空运来的六十六团及军直属队被歼，守石敌军减半，聂总提出的“消灭三军三几个团”的设想已经实现，夺取石家庄的条件已经成熟。

从一定意义上讲，战争是实力与智力的竞赛。不失时机地抓住战机去夺取胜利，需要大无畏的革命胆略和知己知彼、洞察全局的胸怀。聂总和军区首长及时作出“乘胜夺取石门”的决策，显示了他们的远见卓识。用聂总后来的话说:打石家庄，我们慎重考虑了好久。我们说过，消灭了三军三几个团以后，就可以打。那么经过清风店歼灭战，为什么不可以打呢?我们也知道，石家庄是设防的城市，可是设防再坚固，也要兵来守，兵不多是不行的，再说即使打不下来，也没有什么危险，四周都是解放区。何况不论是从兵力上、士气上看来，打下的可能性很大，所以决心打石家庄是对的。

中央工委收到军区关于乘胜夺取石家庄的请示报告后，致电中央军委:“我们意见亦以打石门为有利。石门无城墙，守兵仅三团，周围四十里长的战线，其主管官被俘，内部动摇，情况亦易了解。乘胜进攻，有可能打开，亦可能引起平、保敌人南援，在保、石间寻求大规模的运动战的机会。”同时复电军区:“我们同意乘胜打石门。有可能打开。

即不能打开，亦可能引起李文、袁朴等南援，在石、保间可能寻求大规模的运动战，对我有利。请你们预为准备各种补充。待军委批准后，用全力来进行此战役。”

同日，军委复示军区并告工委:“清风店大歼灭战的胜利，对于你区战斗作风之进一步转变有巨大意义。目前如北面敌南下则歼灭其一部，北面敌停顿则我军应以现地休息十天左右，整顿队势，恢复体力，侦察石门，完成打石门之一切准备。然后不但集中主力九个旅，而且要集中几个地方旅，以攻石门打援兵姿态实行打石门，将重点放在打援上面。”

中央军委批准了晋察冀军区关于攻打石家庄的请示报告，只是把“乘胜夺取石门”改为“将重点放在打援上面”，可能是为了慎重的缘故吧。聂总在后来的一次讲话中，对此作了全面的阐述。他说，打石家庄，当时讨论有两个方案:一个是围点打援，一个是全力攻下它。围点打援是个好办法，我们一面把石家庄打下来，同时又能歼灭他一部分援兵，岂不妙哉?所以我们就这样部署了兵力。但究竟怎么打，还要看情况的变化。

援兵来了，我们就集中主力打援，打了援回头再打石家庄，援兵不来，就一直打下去。我们既然研究了各种因素、条件，认为可以打下来，就应当有信心，就不是盲动和冒险。我们希望打运动战，但是情况变化了，条件具备了，我们就要攻坚，就要打石家庄。没有这个决心是不对的。少数干部信心不足，顾虑太多，就是不了解这一点。如果我们不打失去了战机，那就不是客观条件不许我们军事上翻身，而是我们不愿意翻身，不敢于胜利。

聂总的话至今想来，仍给我们思想以启迪。

激战之前

十月二十五日，野战军前委召开了有旅以上干部参加的扩大会议。会议根据中央军委复电的精神，针对石家庄的敌情，研究了作战计划与战役的各项准备工作。会议制定的作战方案，大家都认为是积极而又稳妥的。

我们的战役决心是:趁目前石家庄敌兵力较为虚弱之际，决以第三、第四两纵队及冀晋、冀中两兵团对石家庄举行战役进攻;以第二纵队、独立第九旅及第三、第九军分区部队，集结于定县南北地区构筑阵地，阻敌来援。如我攻击石家庄敌主力由平汉线南下增援，我则以冀晋、冀中两兵团继续担任对石家庄的围攻与钳制，集中野战军全部于保定与石家庄之间，歼灭援兵一部或击溃其援兵后再攻击石家庄，如敌不增援，则采取积极手段，力争攻下石家庄。

按照上述决心，我们的战役步骤是:首先攻占四郊，依托村庄，改造地形，从地面伸展交通壕，构筑攻击阵地，而后突破第一、第二道市沟，展开巷战，猛插核心工事，全歼守敌。

这次战役的具体部署是:

二纵队(并指挥三分区、九分区部队)，以一个步兵营及二、三、四纵队各调一个骑兵连(各纵队以各旅骑兵排组成)，十一月三日在清风店集中，组成一个支队以一个团级干部统一指挥，进至胫阳择、大白团一线，对保定进行积极侦察活动。如敌由保定南下增援时，除采.取运动防御节节抗击外，该纵队主力于十一月六日进至定县以南新乐以东沙河北岸地区集结布防，选择有利地形构筑四道防御阵地:唐河以南定县城以北为第一道;寨西店、东车寄之线为第二道;新乐以南沙河南岸为第三道;滋河以南大寨东、西安丰、新城铺之线为第四道。如敌援兵南下，则利用强固工事坚决抗击，大量杀伤消耗疲惫援敌，争取时间以便三、四两纵队适时北上投入战斗，共同歼灭援敌。

三纵队于十一月三日黄昏后开动，以三日行程进至石家庄西南北同冶、南龙贵及山下伊村地带集结，六日开始向石家庄西南市区攻击。

四纵队于十一月三日黄昏后开动，以两日行程进至石家庄东北南高营、土贤庄、白伏地带集结，于六日开始由石家庄东北向市区攻击;同时，以一部首先将石家庄以东及东北市区外围点碉之敌分割围歼之。

冀晋兵团(并指挥四分区部队)，五日拂晓前集结于石家庄西北地区，六日开始动作，除以一部向石家庄西北市区积极佯攻配合主力动作外，主力需积极向大郭村飞机场压迫，选择适当地形构筑工事，以火力控制机场并破坏之。同时，组织对空射击，使飞机不能降落(控制飞机场为此次战役重要环节之一);另以一部监视并警戒获鹿乏敌。

冀中兵团独立第七、八、九三个旅及十一分区部队，除以太行部队配合担任对元氏敌之围困监视防止其退缩石家庄外，主力由石家庄东南向市区积极佯攻配合主力动作。独九旅暂集结现地，发现敌有由保定南援动向时，则进至保南阻援，归二纵队指挥。

如敌由平汉北段南下增援石家庄，三、四纵队则适时待命，全力北进先歼援敌。三纵队进攻石家庄的阵地交冀晋兵团接替，四纵队之阵地交冀中兵团接替，待打援任务完成后，调整部署，主力南下，再行继续攻击石家庄。

察哈尔兵团(独四旅及五、七两分区)，向平保段出击，自行选择重点，反复破坏敌人一切交通，防敌南援。

这次会议之前，朱总司令曾亲自审问清风店战役俘虏的敌中高级军官，取得石家庄防务的第一手资料。大概与总司令亲自作调查研究有关吧，在这次会议上，第一次提出了“勇敢加技术”的口号，作为战役准备和作战指导的总原则。总司令还要求各部队广泛开展军事民主，认真钻研战术技术，并做好入城后的准备工作。会后，总司令电告正在主持边区土地会议的聂荣臻等同志:“我到此已去看过炮兵，召集炮兵、工兵干部开过会，讨论攻石门技术问题。

又召集旅以上干部会议，共同决定了攻石门计划，以阵地战的进攻战术为主要方法，有组织、有步骤地去进攻，用坑道作业接近堡垒，用炸药爆破，加以炮击，各个摧毁，采取稳打稳进的办法。”并告军区首长注意:“(一)物资必须准备充足，特别是炸药、炮弹。兵工局必须有突击月(十一月、十二月两月，加工制造，开昼夜班，派员去做工人运动，配合前线，并准备攻石门后的大量补充)。(二)人员补充，请派大员率党政人员及医疗队、医院，迅速医好伤兵，伤兵出院后必须归队，这比动员新兵更易办到。”总司令的指导是细致入微的。

野战军前委扩大会议后，我纵于十月二十七日召开营以上干部会议，部署作战任务。我们决定:以第八旅首先攻占平汉路以西，西岗头以南敌人的外围据点，而后从城角村以南地段突破敌人第一、第二线阵地，占领东里村及南兵营，沿中山路以南市街向火车站、大石桥方向发展;以第七旅首先攻占正太路以南、西岗头以北敌人的外围据点，而后从城南村以北地段突破敌人第一、第二线阵地、，向复兴路、大石桥方向发展。最后，该两旅会同第四纵队聚歼核心阵地之敌。第九旅为纵队二梯队。

会议根据朱总司令“勇敢加技术”的指示精神，详细研究了突破内、外市沟和街巷战斗中可能遇到的各种问题，确定以土工作业、改造地形的方法，接近敌人阵地，以内部爆破的方法突破市沟障碍;街巷作战则强调穿房破院，迂回包围，穿插分割，各个歼敌。为了增强火力，我们将配属炮兵旅的山野炮分别支援第七、第八旅，各步兵团的迫击炮集中使用于一点上，以保障步兵突破。

胡耀邦政委和魏震主任还召集政工干部专门研究了政治工作问题。胡政委针对少数同志中存在的两种思想倾向—信心不足和轻敌麻痹—用通俗易懂的比喻和饶有风趣的语言说:“石家庄是‘石’家庄，不是‘钢’家庄、‘铁’家庄，也不是‘泥’家庄、‘土’家庄。石头虽不似钢铁坚硬，可以捣碎，但也不像泥土那样，一触即溃。要捣碎石头，是需要下苦功夫，用大气力的。”胡政委形象地说明了重视敌人与藐视敌人的辩证关系，话虽简单，但对指战员思想的启迪却是很深的。

作战会议和政工会议后，各项准备工作随之而全面展开。

为深入调查指导，我和胡政委来到二十三团。这个团是八旅也是三纵队的主力团之一。它的前身是河北游击军，曾活跃于白洋淀一带，有名的水上雁翎队就是其中的一部分。

几经变换，曾为冀中军区第九军分区的二十四团。在抗日战争中，歼灭过被称为“不可匹敌”的日军日秀雄小队。解放战争以来，这支部队也很英勇，易沫战役中，在刘家沟同十几倍于己之敌血战十三小时，打退敌数十次进攻，歼敌七百余名的“钢铁第一营”，就是这个团的第一营。攻打石家庄的任务下达后，这个团斗志高昂，今天他们演习通过内、外市沟，我们特地赶来观看。

团长张英辉、政委贺明，老远迎了过来，简短汇报情况后，便领我们来到演习场。秋末冬初，已有几分凉意，战士们虽身着单衣，但却个个汗流侠背。他们有的挖壕沟，有的绑炸药，紧张地进行着演习准备。

我们来到一条刚挖好的壕沟前。团长介绍说:“这条壕沟完全是按照石家庄外市沟的样子挖的，深七米，宽六米，现在演习的是用爆破法通过。”

“炸药这东西吃硬不吃软，这么深，这么宽的泥土壕沟能炸平吗?”我带着这个问题细心地观看他们的表演。一声巨响，烟雾腾空，大地为之颤动。走近一看，果然壕沟被填了一半，另一半搭梯即可通过。我和胡政委都很高兴，觉得这种办法可行。

“可是，万一爆破不成呢?”战斗中的情况千变万化，随时可能出现意外，我不能不提出问题。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们还是要多准备几手。”胡政委画龙点睛。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当场就提出几种通过壕沟的辅助方法，其中有过去用过的梯子法和连续爆破法。这些方法在后来的实战中都发挥了很好的作用。

我们来到二十二团，这也是三纵队的一个主力团。它的前身是晋察冀军区独立团，是在八路军第一一五师一个排的基础上逐步发展起来的。团长徐信、政委李克忠向我们汇报了他们的战前准备情况，并为我们成功地表演了用挖隧道的方法接近敌人阵地，用外部爆破与内部爆破相结合的方法通过壕沟，我们很感兴趣。之后，我们又到七旅和九旅看了几个单位。我们向他们提出一些问题，他们都回答得不错。我们满意地回到了纵队。

与我军争分夺秒地进行战前准备的同时，边区地方党、政、民也投入了支援石家庄战役的准备工作。在短短的几天中，有组织地前来参战的民兵一万一千余人，民工八万二千余人，担架一万余副，大车四千余辆，牲口一万余头。为部队运送炮弹八万发，各种枪弹一百五十万发，炸药六万斤，攻坚器材二十万斤，主副食品二十四万斤，统统集结于石家庄地区。这真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好一幅人民战争的动人情景啊!

野司于十一月一日发出石家庄战役作战命令(要点如前所述);同日，为配合石家庄战役，聂、肖、罗、赵、曾给各军区发出指示:

我野战军决定于六日开始发动攻石门战役。如保北敌南援，则先歼援敌，不南援，则力争攻下石门。即着周彪赶赴前方统一指挥独七、八两旅，十一分区与太行部队。周彪指挥所到达后，独八旅即归建。周兵团及唐兵团直接听野司指挥。

冀中应令十分区部队及独九旅，准备在大清河南北地区阻敌并破坏平汉铁路配合行动。高阳、任邱等地粮食预先疏散，防敌窜扰。

察哈尔独四旅及七分区部队，应向琢县北至门头沟及房山、良乡之线连续主动出击，破坏铁路，重点指向门头沟威胁北平。五分区及冀中九分区部队对保北琢南组织不断的破路。保南各县民兵于战役开始后，应随时准备阻敌作战。

我纵于接到作战命令的当天，即从定县地区出发向石家庄开进。十一月四日，第七旅进至获鹿以南横山地区;第八旅进至石家庄西南永壁镇地区;第九旅进至石家庄以南山下伊村、西南龙贵地区。各级指挥员按各自担负的任务，进行现地观察，部队继续抓紧战前的各项准备工作。其他各参战部队也按野司命令进至预定地区。

十一月五日夜，我军以隐蔽突然的动作，包围了石家庄外围各据点。石家庄回到人民的怀抱指日可待了。

势如破竹

十一月六日零时，大地一片寂静。突然，枪声大作，石家庄战役打响了。

拂晓，我第三纵队占领了西郊和南郊的留营、张营、大车行、北扎村、王村、五里庄、西三教、塔谈村;第四纵队占领了东郊和东北郊的柳辛庄、桃园村、小沿村、南翟营、北翟营、谈固村、北宋、方北;冀中兵团占领了东南郊的头岭、东岗头、东三教;冀晋兵团占领了西北郊的大安舍、大郭村、马庄、西三庄，并包围了飞机场。晨八时，敌以飞机掩护保安第九团主力向大安舍我独立第一旅守村部队反扑，企图显然是为了保障飞机场的安全。我独一旅一团三营打垮了敌人的连续进攻，守住了村落。七日拂晓，我冀晋军区独立第一、第二旅，分别由东北、西北两面夹击，歼敌保安第九团一部，占领了飞机场，切断了敌人向外的唯一通道，敌人顿成瓮中之鳖。驻获鹿的保安第九团另一部，惧歼弃城逃窜，我冀晋军区第四军分区部队进驻该城。

六日十七时，我第四纵队十旅三十团第三营开始攻击云盘山。据说，该山“仰望有连云之势，俯瞰似圆磨一盘”，故而得名。仔细想来，这两句话是自相矛盾的:既然“似圆磨一盘”，何以能“有连云之势”?所以也有人说，“云盘”即有云盘绕其上之故。这也是失实的。因为此山高不过四五丈，周长六七十丈。同“云”字是无缘的。

如此说来，“云盘山”一名的由来仍然是一桩疑案。但后来终于解开了。原来，此山是西汉张耳的墓。张耳原为战国时信陵君的门客，魏国一著名游士。陈胜揭竿反秦，张耳前去投奔。陈胜封张耳为校尉，率军攻今河北南部，复赵国，任垂相，后被项羽封为常山王。西汉王朝建立，又被刘邦改封赵王，公元前二O二年卒。“云盘”二字为时人颂扬张耳而来，倒是可能的;云盘山掩护了张耳墓使其完好地保留了二千多年，也算是有功的。话又说回来，这座既无“云盘”又称不上“山”的云盘山，在一马平川的石家庄的东北部，也算是个庞然大物。

据说，日军占领时，此山即修有碉堡;第三军“接收”后，以山上的一座庙宇为核心，用钢骨水泥修了三层地堡。山下有内外两道壕沟，各宽两丈，深三丈，两壕之间设有两道电网。山上山下有地道相连，可直通外市沟。守敌为一个保警队的加强连，有重机枪四挺，轻机枪九挺，六O炮四门，构成了交叉火网，故而被敌称为“铁打的云盘山”。云盘山虽不是铁打的，然而六日十七时的攻击因准备不周未能奏效。

经重新组织准备，八日晨六时以一个连开始攻击，仅十分钟即告成功。我军遂依托该山以炮火轰击了石家庄发电厂，断绝了电源，敌人的电网全部失效。

深而宽的外市沟，犹如一条巨蟒，蜿蜒盘踞在石家庄近郊的四周。沟外地形开阔，无法接近。我军在广大民兵、民工的协助下，于六日夜开始土工作业，改造地形。各进攻部队都以第一梯队构筑进攻阵地;以第二梯队挖进攻阵地的交通壕;战役第二梯队和民兵、民工挖后方交通壕。经一天两夜，至八日清晨，我们的交通壕已伸展到距外市沟百米以内，隐蔽的坑道则挖到了外市沟外沿，完成了进攻准备。由于我们每团有两三条交通壕，每条长约五公里，我军所有人员，马匹都转到地下，运动自如，敌人的火力和飞机失去了作用。

八日十六时，我对敌外市沟发起全线攻击。我三纵七旅第二十团首先在外西兵营爆破成功，将市沟炸开了两个宽八米至十米的缺口。该团第二营乘爆破的烟幕跨越市沟，夺取了敌人的前沿阵地，而后向两翼发展，占领了农业实验所，该团第一、第三营随后突人，占领了西焦村和西里村。第二十一团也相继突人，占领了城角村、酒精公司等要点，击毁敌装甲列车一辆。

十六时三十分，第八旅第二十二团由西三教西北架梯突破;第二十三团亦于振头镇以西突破。两个团当即钳击振头镇，守敌赵县保警队大部被歼，少数窜入内市沟。与我三纵队动作的同时，第四纵队第十旅从东北面突破，占领了义堂村、八里庄各点;第十二旅在东面突破，占领了范谈村，包围了范村;冀中兵团从东南面突破，占领了东三教、槐底，包围了元村、彭村;冀晋兵团从西北面突破，包围了北焦村。至九日晨，敌内、外市沟之间的据点除范村、元村、彭村、北焦村四点外，全部为我攻克。野司命令派一部兵力包围未克之点，立即将全部兵力和民兵、民工转人改造地形，不失时机地向内市沟推进。

外市沟被突破，据说刘英沉不住气了。他一会儿跑到这里，一会儿跑到那里，拉开尖尖的嗓门，操着浓重的江西乡音，呵斥着，叫骂着，要枪毙这个，又要枪毙那个。这大概是他垂死前的回光返照吧。他是决心要守住内市沟的。他也觉得他是可以守住内市沟的。因为这里不仅有坚而多的工事，而且由他的三十二师直接防守，谅我军是难以夺取的。

他深知环绕石家庄市区的这道“天堑”同石家庄是生死相关的:有内市沟则有石家庄，无内市沟则无石家庄。一旦有失，他一个黄埔三期生，何以对得起校长的栽培?何以对得起胡长官的提携?他知道在石家庄及其周围，古往今来有众多的军事家作过众多的精彩表演，并载入史册，他刘英也决不是吃干饭的。好吧，我们倒要看看这位刘将军是怎样表演又是怎样被载人史册的。

十二月九日的夜，寒风习习，细雨檬檬。各部队在夜色掩护下，顶风冒雨，开始了大规模的土工作业。第一梯队在敌前沿展开，先挖卧射掩体，再逐渐构成跪射和立射掩体，随后再把一些掩体加盖筑成地堡，然后再将各个掩体和地堡横向贯通，筑成堑壕。第二梯队构筑纵向交通壕，敌火射程外的交通壕则由民兵和民工构筑。夜深人静，稍有一点声响，便引来敌人一阵枪炮声。全体指战员和民兵、民工在“人到哪里工事做到哪里”的口号下，不顾敌人的火力威胁，一刻不停地工作着，通宵达旦。

翌日，当朝辉驱散了晨雾的时候，我和胡耀邦政委走上一块高地，放眼望去，哟!昨天还是平层层的，一夜之间全部改观:数不清的掩体和纵横交错的堑壕、交通沟，满布于内、外两道市沟之间纵深两千米的开阔地上。参谋告诉我们，在距内市沟六十米处挖掘了坑道，直达内市沟外壁，并构筑了装药室，完成了内部爆破的准备。我们俩相顾而笑，点头赞许。这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敌人纵有陆空配合，有深沟为障，有群碉封锁，又能奈何?眼睛里只盯着我军没有飞机、没有坦克的敌人，睹此情景该作何感想?战中被我俘获的敌三十二师九十四团团长作了回答。他说:“头一天黄昏，阵地前还是一片开阔地，我们想你们不但过不了内市沟·，你们连接近内市沟也不可能，可第二天拂晓一看，我们防御的信心就失去了一半。”正当敌人为一夜之间的变化而目瞪口呆之时，我们的战壕中却响起了甜蜜的射睡声，连续作业十几个小时的战士们和民兵、民工们，一个个安然进入了梦乡。

十日十六时，太阳西沉，红光似火。我强大的炮群突然咆哮起来，对内市沟的总攻开始了。各种武器按照不同的性能和分工的目标猛烈轰击:山野炮吼叫着射向敌人的高碉，战防炮、步兵炮呼啸着在敌人的低碉和火力点上爆炸，轻机枪封锁着敌人的碉堡射孔，迫击炮在敌人的野战散兵阵地上开花，重炮向敌纵深施行压制射击。内部爆破和外部爆破同时并举，伴着炮火的轰鸣，形成一部震天撼地的交响乐。石家庄发抖了!到处闪着火光，到处腾着浓烟，到处飞着瓦砾。在夕阳飞霞烘托下，波澜壮阔，蔚为大观。

十六时三十分，我第八旅第二十三团以坑道爆破将敌内市沟外壁炸成四十五度斜坡，接着在浓烟的掩盖下，以连续的外部爆破，摧毁了市沟内壁的电网、鹿碧、地堡和紧靠市沟内沿的南兵营围墙。这一切仅用了六分钟。十六时四十分，该团第四连在敌“英”字二十三一二十四号碉堡间首先突破。敌九十六团三营即以坦克为掩护进行疯狂反扑。我第四连在第五、第六连的协同下，连续三次将敌击退。敌反扑更加猖狂，该团以二梯队第三营投入战斗，敌大部被歼。十六时五十五分，我第二十三团全部攻入南兵营。

纵队指挥所里，也同战场上一样紧张。参谋们把八旅进展的每一步都及时报告我们。我为八旅进展的顺利而感到高兴，并及时让参谋将我的口述命令转达给八旅旅长宋玉琳。

“易耀彩旅长电话。”参谋喊着。胡政委接过耳机，只听他嗯了两声说“等一等”，回过头来对我说:“七旅由于突破口选择不当，突破后地形开阔无依托，加之爆破效果不好，为敌火所阻。他们请示用梯子通过内市沟。”

我还在考虑，胡政委提醒说:“就怕不成延误时间。”

我们定下决心:“那就让十九团从右翼八旅的突破口投入战斗，向北发展，接应七旅主力。其他团继续爆破。”

“我同意。你下命令，我到八旅突破口去。”说着，胡政委走出指挥所。

不一会，胡政委从八旅来“二十三团遭到敌人二梯队团的反击，战斗十分激烈，我去看看。”

“政委，你在八旅指挥所就行了，不要到突破口去，那里很危险!”

“不要紧，我去看看就回来。”

现在是战斗最激烈、最紧张的阶段，也是整个战役至关紧要的时刻。打不退敌人的二梯队团，就有被敌人反出来的可能，那就意味着前功尽弃。

“二十三团以二营在正面阻击，一、三营经左右两翼向敌侧后迂回包围，截断敌人退路，将敌二梯队大部歼灭。”

这是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我要参谋立即转报野司。石家庄解放后，聂总对我说:“当我知道你们消灭了刘英的二梯队团，就知道夺取石家庄已经问题不大了。”

战况不断报来:

“七旅十九团经八旅突破口投人战斗。”

“八旅二十二团经二十三团突破口加入战斗，从右翼发展进攻，占领了东里村。”

“七旅十九团突入后一路向北，迂回攻击敌人侧后;一路经南兵营直插中山路。”

“八旅全部通过内市沟，转入街巷战斗。”

我看了看表上的针，指向十八时。

“在十九团接应下，二十团和二十一团先后突破，进入市街。”

就是说，我纵七、八两旅都已进入街巷战斗了，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向警卫员要了一张烙饼，还我肚皮早晨和中午两顿饭的账。

在与我纵动作的同时，第四纵队第十旅第二十九团在东边突破。该团第一连和第九连打退敌九十四团在坦克掩护下的七次反扑，巩固了阵地。十旅主力顺利地通过了内市沟，推进到中正路。接着，第十二旅、独立第七旅和独立第八旅，也相继突破了敌人阵地占领了复兴路、大兴纱厂、汽油库等要点，进人了市街战斗。

十一日拂晓前，我第八旅第二十三团沿宁远街和中山路向大石桥方向发展;第二十二团沿花园南街向东北方向猛插，第二十四团沿东岔路向火车站推进。至十一日十二时，第八旅占领了中山路以南的全部街巷，第七旅则占领了公共体育场才聚乐街、惠民路、黎明街，并继续向市街纵深推进。

“政委，为加快战斗进程，预备队该上了吧。”我说。

“是时候了!”胡政委毅然表示。

我立即命纵队二梯队第九旅在七旅与冀晋兵团之间加入战斗，沿平安路、机场路向大石桥发展进攻。第二十六团以勇猛动作插人北焦村，协同冀晋兵团全歼守敌;随后第二十五团和第二十六团攻击北兵营，全歼守敌后，占领了花园饭店南北及三民街以东地区。四纵二梯队第十一旅，早在十日二十三时即投入战斗，一路向中正路高大建筑物猛扑，一路从民生路向车站攻击，另一路经休门镇直插大石桥。该旅协同四纵其他部队及冀中兵团，十一日上午扫清了平汉路以东之敌，逼近了核心工事。

经二十小时激战，石家庄市区已大部被我军占领。至十二日晨，敌三十二师师部和第九十五团残部仍据守核心工事顽抗。所谓核心工事，就是以大石桥为中心的防御体系。大石桥，是一座铁路天桥。一九O五年正太路全线通车时，石家庄车站纵横车辆络绎，而正太、京汉两线轨道成平行线，每日往来车辆甚多。铁路管理局恐火车撞及行人，曾建议架设天桥，但一直未被官方采纳。一九O七年接连三日每日都有火车撞死行人，遂由全路局华、法两国职工每人捐献一日工资，修成铁路天桥。因以大块方石修成，故而被称作大石桥。

敌第三军“接收”石家庄后，罗历戎看中了这座桥可作指挥所，于是下令将桥孔统统堵死，四周立起围墙，大石桥成了一座能攻能守、能打能藏的巨大堡垒。附近高大的正太饭店也筑有坚固工事，作为屏障。我军突破内市沟，敌人大势已去。在一天零两夜的时间里，刘英告急的电报竟发了四五十份之多，然而得到的答复总是“固守待援”之类。

蒋介石的答复则比孙连仲、李文等人明确得多:“要不惜一切代价守住这一铁路会合点，命空军竭尽全力配合。”这对刘英的反革命精神当然也是一个鼓舞，另外他还没有忘记蒋介石那张“亲率陆空大军”支援的支票，尽管是空头的，却也深感荣幸，为之效死亦在所不惜。与刘英的负隅顽抗相配合的，有空中的飞机，地上的坦克，车站上的铁甲列车，轰炸、扫射，炮击，使整个市区笼罩在一片烟雾之中。

正当战斗激烈进行的时候，杨得志司令员来到了市内第四纵队指挥所。杨司令员了解了战斗进展情况后，立即命令第十一旅攻击车站和正太饭店，为最后合攻大石桥创造条件，命令第四纵队越过预定的战斗分界线，配合第三纵队尽快歼灭据守核心工事之敌。八时，按杨司令员的命令，我纵从西、西南、西北，第四纵队从东、东南、东北，向敌核心工事发起攻击。在我军炮火猛烈轰击下，敌人的钢骨水泥碉堡大部被摧毁。我纵二十三团第一营首先突入敌人纵深。

接着，各部队相继突人。四纵十旅三十团冲进了敌人设在大石桥下的师部，从床底下拖出了石家庄警备司令、第三十二师师长刘英。刘英时年四十几岁，长脸，高颧骨，两眼无光，面色如土，昔日威风荡然无存。从此时的模样上看，两天前在对石家庄市民的广播讲话中声嘶力竭地狂叫“有我无匪!有匪无我!”的那位将军，怎么会是他?!他虽狼狈不堪，但却也镇静。因为他知道他的上司罗历戎、同僚李用章都在解放区安然无恙，所以他只是恳求送他到后方去。刘英被送到十旅指挥所。十旅政委傅崇碧问他:

“你对这次作战有何感想?”

“战争是力量的对比。你们越战越强，我们自然要打败仗。不过没想到你们来得这样快，打得这样猛!”

“石家庄这样重要，蒋介石怎么不来增援?”

刘英含糊其辞，颇有一言难尽之感。

“为减轻人民的损失，你立即命令你的部队停止抵抗!”

刘英犹豫不决。

傅崇碧声色俱厉:“我现在代表解放军前线指挥员命令你……”

刘英脸色苍白，提起笔来，战战兢兢地写道:“我准许停止战斗。”历史就是这样记载着这位以“沉着善战”著称的刘将军在石家庄的“业绩”的。

十一时，敌人停止了抵抗。内、外市沟之间被围的那四个据点之敌，有的投降，有的被歼。向北逃窜的四百余人，也被我第二纵队第四旅全歼于灵寿以东地区。国民党吹嘘的“可坐守三年”的石家庄，六天六夜即告解放。

在全国战略反攻的形势图上，我军的旗帜第一次插上了城市。

凯歌声中

石家庄内外近百万人民，张灯结彩，锣鼓喧天，鞭炮齐鸣，欢庆胜利!晋察冀军民沉浸在欢乐的海洋里……

与此同时，祝贺胜利的电报纷纷而至。

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的贺电:

聂荣臻同志转全体指战员们:

庆祝晋察冀我军攻克石家庄歼敌二万余人之大胜利!最近数月来，我解放军举行全线反攻:东北我军于最近五十天的攻势中歼敌六万余人，南线刘邓、陈粟、陈谢三军深入敌后，歼敌数万人，早已站住脚跟;彭张在西北、许谭在山东也已转入反攻，大量歼灭了敌人;整个敌军战线处于进退维谷，疲于奔命之境。在此有利形势下，尚望继续努力，团结全军，积极寻找机会歼敌，争取冬季作战之大胜利!

朱德总司令的嘉奖电:

聂荣臻同志转全体指战员:

仅经一周作战，占领石门，歼灭守敌，这是很大的胜利，也是夺取大城市之创例，特嘉奖全军。

入市后，遵守纪律，迅速恢复秩序极为重要。军队应如此，其他方面亦需如此，要切实办好。

中共晋察冀中央局的贺电:

聂、肖司令员转前线全体指战员:

祝贺你们攻克石家庄的重大胜利!此役以神速勇猛之动作，一举攻克此一华北战略要点，从此我两大解放区打成一片。此间军民闻捷，莫不兴奋异常，特电驰贺。

中共中央西北局的贺电:

聂司令员并转全体指战员:

石家庄解放，歼敌两万余，再创晋察冀解放军歼灭战的范例。捷报传来，万众欢腾。我西北战场全体军民正以一致努力，彻底完成土改，坚决消灭胡宗南，解放大西北，争取全国解放战争的胜利。

特此电贺，并致慰问。

除上述者外，连日来，陈粟、林罗、许谭、中共中央晋冀鲁豫分局、晋冀鲁豫军区、中共中央晋绥分局、晋绥军区、晋绥行政公署、晋绥农会等各野战军、各解放区及一些群众团体，都有贺电发来。朱总司令在发电嘉奖的同时，还以《喜闻收复石门》为题，赋诗祝贺。诗云:

石门封锁太行山，

勇士掀开指顾间。

尽灭全师收重镇，

不叫胡马返秦关。

攻坚战术开新面，

久困人民动笑颜，

我党英雄真辈出，

从兹不虑鬓毛斑。

新华社于十一月十六日，发布了解放军总部发言人对石家庄之捷的评论。发言人首先指出:“这是一个重要的胜利，并且是今后一连串胜利的开端。”发言人接着说:“在东北民主联军九月十四日发动攻势后，蒋介石从冀察战场上调兵赴东北增援，这种增援并未能阻击东北民主联军的胜利。自反攻开始后，一个半月中蒋军在东北被歼已达六万八千人。而河北战场上，我军则取得清风店大捷歼敌二万余，接着解放石家庄又歼敌二万余。蒋匪兵力已经如此不足，在我各路大军攻势面前，只能把军队乱调一阵，头痛医头，脚痛医脚。

但是，调来调去的结果，是到处打败仗、被消灭，而我军则’愈战愈勇，士气高昂，各路大军不辞疲劳，自动地互相配合作战，这乃是晋察冀野战军及各解放区野战军所以连战连捷的原因。这种不辞疲劳自动配合，正是我人民军队的特长。”

发言人又说:“此次石家庄守敌达二万以上，并得到美国供给的蒋匪空军积极援助，然而仅仅六天，该城即被攻克。在突破敌人每一阵地时，每次只需二三十分钟。蒋匪军的士气是异常的低落了;而我军的军事技术，多谢蒋美运送的新式武器，已经空前提高了。蒋介石此次命令石家庄蒋军死守，并允许立即给以增援。但是战斗已经结束，增援的部队还不知在哪里。我军大举反攻，蒋介石兵源更加枯竭，同时蒋匪军队又不断被我歼灭在战场上，就会出现这样一种情况:就是当有战略意义的城市被我军包围时，蒋根本派不出援兵，那时像解放石家庄这样的胜利，就会一连串地到来。这种情况已经不远了，石家庄之捷本身就是一个开头。”

在那些日子里，还有几则外国通讯社的报道颇引人注目:

其一是合众社的消息，说石家庄解放后，“保定(蒋)省政府官员立即乘汽车逃向北平”。

其二是路透社的消息，说石家庄一役对蒋介石是一次“新挫败”。

其三是合众社的另一则消息，说石家庄之战是解放军“可观的胜利”。

石家庄解放后，石门人民政府和中国人民解放军石门卫戍司令部遂告成立。柯庆施任市长，我和毛铎分任卫戍司令员和政治委员。为安定民心，恢复秩序，维护社会治安，我们联名发出布告:

石门市市政府、卫戍司令部布告

联字第一号

全体市民同胞们:

石家庄解放了，石家庄已成为人民的石家庄了。

我们晋察冀人民解放军歼灭了蒋伪匪帮，使二十万父老兄弟姐妹，从日寇蒋匪十年的蹂埔奴役下解放出来了，获得了民主自由。

同胞们起来!建设人民的新石家庄。彻底废除蒋伪的一切反动措施，镇压反动分子破坏行为。迅速建立革命新秩序。

工人们!贫民们!起来保护公产建筑，组织纠察队维持治安。

农民们起来!彻底实行耕者有其田。工商学各界，迅速复工、复业、复学。

一切蒋伪机关人员，不得离职逃匿，立即到民主市政府登记听候处理。一切蒋伪机关、团体、仓库、公有企业主管人员，需负责保管一切建筑资料、档案图书，听候接收。如有逃匿、·窝藏、破坏、盗窃等行为者，必予严惩。

一切军火弹药，军事物资，不论公有私有，一律送交民主政府，如违不报必予严惩。

全体同胞们!石门市解放了，从此粮食物资供应困难自可减少，民生尚可安定。无论男女老少各业各行，望安居乐业，维持秩序，不得听信谣言，自相骚扰。如有奸细特务破坏分子，造谣惑众，扰乱治安者，人人得以检举，交由民主政府或人民法庭予以惩办!

此致

市长柯庆施

卫戍司令员郑维山

政治委员毛铎

中华民国三十六年十一月十四日

我们正在为石家庄的新生而忙碌着。

据说，朱总司令也在忙碌着。他为取得攻坚作战的经验，当我突击部队接近敌人核心工事时，他就打电话要到第一线来。前线指挥所的几位领导同志商量后回“我们一致不同意。请总司令讲讲民主吧!”总司令这才没有来。

现在，他正同杨得志司令员一起，从十一月二十八日到十二月一日，在晋县北候城村一个青砖平房的农家院落里，召集三十多名参加石家庄战役的连、排、班长和战士，一连开了四天座谈会，总结攻取设防城市的经验。总司令说，过去我们钻山沟，打游击，打这样的仗不习惯，没有经验。今天把大家找来，就是要把它集中起来总结一下，因为以后我们还要打更多更大的城市。上海、天津、北平、南京、沈阳……都等待着我们去解放……

在十二月初野战军召开的团以上干部会议上，朱总高兴地说，石家庄战役的胜利，“缴获很多，但最大的收获是我们提高了战术，学会了攻坚，学会了打大城市”。又说，由于我们打下了石家庄，“敌人动摇了防守大城市的信心。保定、北平的敌人怕得很厉害。我们自己却更有了打大城市的信心。以后可以打下第二、第三个以及许多像石家庄这样的城市”。杨得志司令员根据他和朱总的亲自调查及各部队的总结，在这次会议上作了《攻坚战斗中的经验教训》的报告。也在十二月份，中共中央在陕北米脂县杨家沟召开会议。

在这次会议上，毛主席指出:一切敌人守备薄弱的据点和城市，坚决夺取之;一切敌人有中等程度的守备而环境又许可加以夺取的据点和城市，相机夺取之;一切敌人守备强’固的据点和城市，则等条件成熟时然后夺取之。我以为，毛主席这一新的部署同攻克石家庄的胜利并取得攻坚作战的经验是直接有关的。

朱总司令不仅亲自调查研究总结攻坚作战的经验，同时也在亲自调查研究总结管理城市的经验。十二月四日夜，朱总乘一辆中吉普来到石家庄。本来，打从我们进驻石家庄那天起，敌机便天天狂轰滥炸，企图把人民的石家庄变成废墟。朱总的到来，大家都对他的安全担心。不想第二天一早，大雾弥漫，一切都在迷茫之中，敌机无能为力了。因而大家都风趣地说:“总司令福气大，一来就是大雾天。”总司令笑了笑便在有关领导同志的陪同下，踏着焦土，迎着硝烟，视察了炼焦厂、大兴纱厂，并听取了柯庆施及主管工业、财政、经济等各方面负责同志的汇报。

大概是由于朱总司令亲自进行了调查研究的缘故吧，中央工委于一九四八年二月十九日，向各中央局发出了《关于收复石家庄经验的介绍》一文。依我看来，如果说杨得志司令员在总司令指导下所作的《攻坚战斗中的经验教训》的报告是我军由游击战、运动战转向城市攻坚战的第一次总结，那么，《关于收复石家庄经验的介绍》一文则是我党由农村包围城市转向夺取城市所取得的第一次经验;这个经验的导语是:“兹将我们所知道的关于收复石家庄的情形，略告你们，作为你们现在和将来进行城市工作的参考。”

接着，以大约二千五百字的篇幅，分六个问题，评述了进人和管理石家庄的经验教训。该文的结束语是这样写的:“东北及其他解放区，均可能在最近收复一些中等的和大的城市，而这些城市收复后，有可能长期归人民所有。如何去收复城市，收复后又如何管理，这在党内一般是没有完全解决的问题。特将石家庄这些不完全的经验介绍给你们，作为参考。”

因而我理解，朱总司令嘉奖电中所提“占领石门……是夺取大城市的创例”，其意义不仅在军事方面，同时也在政治方面，可说是我党所领导的新民主革命总进程中的一个重要的转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