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发过,有几处错字,已作修改,另有增减,同时加了两首由苏词改编的音乐,以壮声势,故重发。途经同事办公室,见其正在拆快递,是一本《苏轼十讲》。同事喜欢苏轼,尽买尽读与其有关的书,是真喜欢,我也喜欢苏轼,但仅读过他的几首诗词,是假喜欢。我装作行家故弄玄虚说苏轼的一生真的耐人寻味,同事感慨良多,直接将刚拆开的新书送我。我稍作推辞便欣然接受了。书非借不能读,但于我却不是这样,我的书基本都是买来的。我不喜欢借书,朋友的不借,图书馆的也不借,一来因为我总会在书上写写画画,借来的书不能这么做,二来图书馆的书大多被很多人翻过,我没有洁癖,但很介意。另外我也不喜欢看电子书,总感觉少了一点什么。读书时看到喜欢的句子,我会画下来。一本书少则画个三五处,多则几十处,再多我也就不画了,因为我消化不了。我一直觉得,每读一本书,只要读懂其中一句话便足矣。我从未读懂过某个作者或作品,但有时看到某个句子会眼前一亮,可能是因为这个句子早已存在于我的心里了;另有一种句子,使我若有所思,便也记住了它,下一次再遇到就会眼前一亮。读的书虽不多,但记住书名的却少,囫囵吞枣的翻完一本书,眼前一亮的句子总会有,有的能记几年,有的只记几个月,还有的一觉醒来便忘了。生活也是这样,不在于经历了什么,而在于经历过后还剩下什么,就像朋友圈里的未必都是朋友。比如读《百年孤独》我记住了“一分钟的和好抵得过一辈子的友谊”;读《人生海海》我记住了“哪里埋着你亲人的尸骨,哪里就是你的故乡”;读《七个谎言》我记住了“一个人得多少觉得自己像个人,才有可能开始去关心他人”;读《瓦尔登湖》我记住了“成年人过得一塌糊涂,但却认为他们由于有经验而更明智”;读木心时记住了“时间不是药,药在时间里”;还有的不记得出处只记得句子:“观危墙于即倒,既毋扶,然则毋推甚善”......我认同“书是武器,可以防身”的说法,工作生活难免会累,会倦,累了倦了怎么办?只能自己扛,扛不住了怎么办,随手摸一本书,或许就能找到让你坚强的句子。前几日看电影《反贪风暴5》,廉政公署的哥哥对海关的弟弟说“两兄弟,不是一定要分对与错,而是要先把问题解决了”,看到这里我就停下了,因为继续看下去也只是看热闹,而且也该睡觉了,不如就此停住,因为只此一句已经让我受益了,感谢导演。近一年来,工作实在不少,没怎么读书,但忙绝对是借口,受赠这本《苏轼十讲》,我得装作认真读的样子。读书的时间从早中晚里挤,早上我一般提前一个多小时到单位,春节后改掉了午休的习惯,这都可以用来读书,另外,我还应该改掉睡前看手机的习惯,以读书而代之。苏轼的一生起起落落,经历的顺境不少,但逆境更多。得意时22岁初次赴举便进士登第,意气风发,26岁参加“制科”考试,应试的有33人,宰相韩琦说“有二苏(轼、辙)在此,居然还有这么多人来竞争!”;失意时去职减薪,长期贬居,四处漂泊。贬居生活最远的是海南,是士人被贬的极限。昔日的海南非今日的海南,既然是贬谪,总归不是好地方,至少是大家不愿去的地方。大学以来我就客居苏州,所以读到书中描述江南的部分就会留意,我记得西汉司马迁的《史记·货殖列传》里有"江南卑湿,丈夫早夭"的句子,也记得东汉王充在《论衡·言毒》里的“太阳之地,人民促急,促急之人,口舌含毒。”唐宋以来,江南已是富庶之地,但广东海南或许还不是。长期的贬谪生涯,苏轼有“团团如磨牛”的苦闷,也有“一蓑烟雨任平生”的洒脱,失意的人生过得很诗意,总的来看,他的心灵在逆境中是得到了成长的。这次读苏轼,我特别留意了一下熙宁十年(年)左右的他,因为这一年苏轼40岁,与现在的我相当。此前,王安石已两次罢相,宋神宗亲自主政,改年号元丰,元丰二年,发生了“乌台诗案”。由于苏轼极力反对王安石变法,对“新法”逐条批驳、责难,神宗有了“轼非佳士”的印象,随后离开朝廷,赴杭州任通判,期间的作品《钱塘集》是“乌台诗案”的主要“罪证”,年,苏轼改任徐州知州,赴任前回京述职,被告知“有旨不许入国门”,看样子神宗已经不想见他了。所谓“乌台诗案”,就是因为苏轼的一些诗作包含讥讽“新法”的内容而被法办的案子,关于这个案子,有趣的事记一下:1.这是早期的文字狱;2.审判时,认为苏轼的诗作如果是给别人传看并产生了不良影响则被认为是“罪证”,如果没有给别人看就不作为“罪证”,比如写给弟弟苏辙的只局限于兄弟之间交流的那些就不算;3.宋的司法是审讯与判决分开的,大理寺初判苏轼有罪,但可以赦免,御史台强烈反对,审刑院又极力支持大理寺;4.为苏轼求情的几个重要人物:一是张方平,极不给皇帝面子,在奏折中说写诗讽喻政治符合儒家传统,皇帝应该自我反省而不应该抓人;太皇太后因苏轼的案子生了大病,神宗为缓解其病情,要大赦天下,太皇太后说不要大赦天下,“只放了苏轼一人足矣”;另外,王安石的弟弟王安礼也屡次为苏轼求情,虽然苏轼反对王安石变法,王安石也很不以苏轼的才学为然,但他们的关系还是很微妙甚至神秘的;5.最后不知是宋神宗特宽容还是特别的惩罚,“独怜之”后,饶其性命,贬谪黄州。苏轼来到黄州,才有了“东坡”,也才有了“三咏赤壁”和《定风波·莫听穿林打叶声》,我们也由此看到了“相与枕藉乎舟中,不知东方之既白”这种怀古伤今的悲咽和精神解脱的豁达;也看到了“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这种借古抒怀,大气磅礴的绝唱;还看到了“也无风雨也无晴”这种超凡脱俗的人生态度。作为“豪放派”的开创者,贬居中的苏轼并没有颓废,他直面惨淡的现实,正视悲凉的人生,在《江城子·密州出猎》有“左牵黄,右擎苍”“鬓微霜,又何妨”的佳句,读来心旷神怡、荡气回肠,这首词写于年,40岁。写于同年的还有妇孺皆知的《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是年中秋夜,饮酒到天明,想念弟弟苏辙,作此篇,略含“遍插茱萸少一人”之感。词中有“高处不胜寒”一语,这里的“高处”是哪里?是天上还是京城?若是天上,苏轼居于人间,无所谓“寒”;若是京城,苏轼已贬谪黄州,远离了“寒”。似乎苏轼已经释然,所以有“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此事古难全”的慨叹。苏轼有不少作品都贯穿着转悲为喜的主线,悲即痛苦。木心在《明天不散步了》里说:“我别无逸乐,每当稍有逸乐,哀愁便争先而起,哀愁是什么呢,要是知道哀愁是什么就不哀愁了。”人为什么会痛苦?说到底是欲的问题,解除痛苦的方法有二:一是满足它,二是超越它。《赤壁赋》中先是“客”曰“寄蜉蝣于天地”“羡长江之无穷”,后是轼回曰“江上之清风”“山间之明月”“取之无禁,用之不竭”,最后“客喜而笑,洗盏更酌”。只有这种超越得失的心境才能感受天地之大美。“客”是杨士昌,苏轼的好友,专程从四川来黄州陪伴贬居的苏轼,一陪便是一年,情同手足,是益友。苏轼的豁达从另一方面也可见一斑,他的“敌人”不少,多是因政见不同而树立的,这些“敌人”曾添油加醋对苏轼进行迫害,但有意思的是,后来他们似乎都合解了,不得不说苏轼是一个胸襟宽阔的人,一个积极乐观的人。苏轼诗词文具佳,一生留下二千七百余首诗,三百多首词,四千八百多篇文章,最后想单聊聊《洗儿诗》:人皆养子望聪明,我被聪明误一生。惟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该诗亦作于苏轼贬居黄州期间,大概47岁时,侍妾王朝云为苏轼生了一子,取名遁儿,按习俗新生儿出生不久要行洗礼,此诗便作于此。这首七绝很直白,时隔千年也不费解,表面意思一看就懂,或许也有深层次的意思,但我是没能力解读的。字面意思来看,苏轼说人家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聪慧,我却希望儿子笨一点,为什么呢?因为我自己就是被聪明所误。当然,以苏轼的聪慧,儿子笨是小概率,但比苏轼笨是大概率。而早在嘉祐元年(),也就是苏轼进士登科的前一年,苏轼的父亲苏洵有“平川如手山水蹙,恐我后世鄙且愚”的诗句。生于四川长于四川的苏洵为什么有移居中原的想法呢?主要是因为四川较闭塞,怕子孙见闻狭隘,变得“鄙且愚”。弟弟苏辙却有“功名久已知前错”的句子,说自己追求事业是“错”的,倾向于平凡地度过一生。苏洵希望后代走出大山开阔视野,不得不说很有远见,苏轼历经坎坷对后代降低要求多少有些自嘲,苏辙通过参禅而追求平凡也是有所悟的。每个人说的话做的事都离不开自己的经历,苏洵苏轼苏辙父子三人会有不同的想法,也是由于各自的人生经历不同造成的,不是简单的围城内外的问题。在我看来,这首诗单从字面意思读读就够了,五十知天命,年近50的苏轼有这样的感悟不是随便说说的。巅峰时官至三品,低谷时衣食堪忧,一生特别是后半生颠沛流离,困顿坎坷,深陷是非纠缠,以一个通透的人来写对孩子的期望自然是把无灾无难放在前面,至于聪不聪明,笨不笨,虽然很重要,但比起“灾难”就不值一提了。就像现在的我们,虽然也会望子成龙望女成凤,但更希望孩子身心健康,无灾无难。当然,“愚且鲁”还要“到公卿”也写出父辈的一点贪心。感谢同事,让我又接受了一次洗礼和熏陶。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合集#个上一篇下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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